寻找母亲-经典散文

走在异乡的街头，一对母子说笑着与我擦肩而过，我忍不住停下脚步，久久地凝望她们渐远的身影。迷茫中，不知是什么东西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痛楚，眼睛又一次酸涩的难以抑制。

三年来，无论何时何地，每当看到与母亲年龄相仿的老人，我都会想起母亲，甚至常常会在一瞬间认定那就是自己的母亲，那一刻，我就会很想跑上去，忘情地喊一声：娘！然后扑到她的怀里委屈地哭上一场。然而她们却都不是，她们只是与母亲年龄相仿的老人。

对母亲的思念日夜吞噬着我的心灵，我只有在无休无止地回忆中去寻找她。曾无数次幻想，说不定哪一天母亲会突然出现在面前，还像以往那样，让我再听她说说那些家常礼短，再讲讲那些邻里乡亲的故事，再让我跟她谈谈在外生活的种种辛酸和委屈……可是我知道，这并不高的要求永远都成了一种奢望。

三年前，家中来电话说母亲由于长年的劳累和对自己身体的疏忽，卧床不起了。得此消息我如雷轰顶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难道我在外这些年最牵挂的和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吗？

当我恍恍惚惚地赶到家中，母亲已在抢救，我泣不成声地说：“娘！你最疼爱、最想念的不孝子回来了，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，难道你就用这种方式与儿相见吗？”当泪水奔涌的我蹲下身来拉起母亲的手时，我看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，我的内心就像刀绞般地疼痛；当母亲躺在我的怀中，最后一次咳血后离我而去的时候，我好恨自己在这之前没能抽时间回来多陪陪她；我好恨自己没能帮母亲完成过一个心愿；我好恨自己总以为来日方长，却忘了人生苦短，忘了命运的惨酷，忘了福祸难料……

我不止一次地设计过母亲晚年的生活，只身在外几许春秋，经历过无数的坎坷和挫败，为的就是要给母亲一个幸福的晚年，为的就是要实现自己一个报答的'计划。这些年风里雨里我一直都在努力，眼看这个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，可母亲却不能给我这个机会，她残忍地用崩溃的方式留给儿子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。

母亲是一个命苦的女人，她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，她的童年生活虽在父母的宠爱和哥哥的呵护下度过，但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，女孩是不能够上学的，母亲硬是读舅舅的书，并在舅舅高兴的时候请教一下，才认识了字，学了画画，后来又学会了裁剪、缝纫，是十里八乡的才女。母亲嫁给我父亲后不久，正赶上发大水，生活实在难以为继，父亲不得不用一条小船，载着母亲和大哥以及家里仅有的一点家当，背井离乡，外出谋生，先后走了三、四个地方，最后还是回到了姥姥家附近，租了一间房子，一家人才算有了定所。

我怎么也忘不了，我们租用的那间土坯房，昏暗潮湿，蚊子、跳蚤横行，可就是在这间屋子里，妈妈在煤油灯下给乡亲们缝制衣裳，以换回一些家用。她的眼累的发直了，她的后背累的发驼了，她的黑发慢慢的累白了，但她总是慈祥的面对着自己的儿女，抚育着我们弟兄三个一天一天的长大。

对母亲打击最大的，就是我二哥的不幸去世，虽说亲人们都十分悲痛，但感到最撕心裂腹疼痛的就是母亲，她哭的最后没有了眼泪，并得了一场大病，几乎被击倒，后来，他虽看在大哥和我的份上硬挺了过来，却落了一身的毛病，逐步心衰体弱，最后还是这种病夺去了母亲的生命。

三年过去了，没有任何意识的母亲形同虚设，她实际上早已离我而去了，我不知她在哪个孤独的世界里，能否听见儿子痛心地呼唤。春天已经来了，万物都苏醒了，狠心的娘呀，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，你就算真的累了，也该歇够了呀！

天又凉了，你给我做的棉衣和手套呢？儿子回来了，你为什么没在门口等我？我还没吃饭，锅里你为我准备的饭菜呢？我给你买了一件大衣，为什么没见你脸上露出笑容？我哭了，我病了，你为什么熟视无睹？我想跟你说说工作的事情，你为什么不理我？我打电话回来，为什么电话响着无人回答？我要走了，为什么你没来送我？你不愿醒来，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一切！

结束了这篇文字，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。人海之中，我找不到昔日熟悉的身影，谁能告诉我母亲去了哪里？她一定是去了某一个城市了吧？我想我该买张车票去看看她了，她一定也想我了。

我该买一张通往哪里的车票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