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镰打苇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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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洋淀有大小不一,形态各异和渊源不同的九十九个淀泊组成,因白洋淀面积最大,特以其命名。水是无色无味的液体,而白洋淀一年四季却有四种颜色。为白洋淀上色的染料是天空、芦苇和白雪。初春白洋淀和碧空水天一色,淀水湛蓝。暮春到中秋,繁芜的芦苇荡让白洋淀碧波荡漾。深秋依然是芦苇荡,一夜之间把白洋淀漂染成金色。冬日皑皑白雪妆扮白洋淀。

开镰打苇散文

白洋淀的水乡人家生来没有田地,没有过麦收、秋收的经历。一年之中,他们最大的收获是霜降前后的“开镰打苇”。曾几何时,白洋淀一代代水乡人,把野生芦苇进行改良,培育出了白皮栽苇、正草、横草、大尖苇、黄壤苇、白毛子等十余种。为后人留下了十二万亩苇地,让他们在水围的淀里安枕无忧的生活。可先人永远不会想到,时光倒转,他们用智慧创造出的白洋淀苇编手艺面临失传的危机,芦苇再次沦为野草。

又到芦苇收割的时节,打苇对白洋淀人意味着什么,现在水乡的孩子说不清。白洋淀水乡的八零后,知晓“开镰打苇”是喜获大丰收盛世的最后一代。时光把我们带回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,家家户户忙着打苇的情景,从远处慢慢跳进来。

那时,村民生活在三个不同的小岛上。我和小伙伴们在河南岛上渡过纯纯的小学时光。那时我们都羡慕旱区的学生,因为他们有麦收和秋收两个农忙假期,而我们只有苇假。现在想想这样的假期,全世界也许只有白洋淀的孩子有过。

在霜降前后,白洋淀的天气跌至零度,世间万物都冬眠休养生息了。可白洋淀的男人们却拎着大镰磨刀霍霍,因为他们迎来芦苇大丰收。打苇是白洋淀人最大的事情,男女老少齐上场,各有各的分工。天刚蒙蒙亮,在父亲和母亲动员下,我们一家都起床了。父亲起来第一件事修整大镰,它同割麦子的镰刀不同,大镰像是一口硕大的圆月弯刀。印象里父亲打苇时,大镰像是他贴身的武器,在他臂弯里有节奏的挥舞着,瞬间一片又一片苇子倒地。母亲匆匆忙忙做熟饭,他和父亲来不及吃,把他们半天的饭食放在提篮里。母亲的工作是把父亲打下来的苇子,一把一把地捆扎好。孩子们则坐在淀边等着满载芦苇的船回来,我们要帮忙把收获的芦苇扛回家。

印象里,等车和等人都是最烦人的事。可我们等船的过程一点儿也不枯燥。我们迎淀而坐,大口大口地嚼着脆甜的嫩苇秆,用成熟的苇秆做成哨子当笛子吹。最美的时光在淀边很快消磨掉。当落日染满天边时,父亲和很多相邻满载芦苇的船出现在河口时,我们一齐跳着、笑着向他们挥手。船很快划进浅湾里,大家不分先后,不分你我,齐心协力把苇把子都扛回家。

我的光阴故事全部撒在白洋淀里,不经意间,我坐上彼岸的船,要离开白洋淀去远方的他乡求学。我渐渐长大,父亲和母亲从壮年到了中年。赶在霜降时在家,我取代了母亲和父亲去打苇。中国人讲究子承父业,可是我没有学会用大镰打苇。在我求学的那些年,伙伴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。我的父亲却十分重视我的学业,一直供给我到大学毕业。记得那年,我家承包一块分量十足的苇地。为了保证苇子有个好收成,三伏天里,父亲和母亲钻在密不透风的苇地里拔草。

那片苇地离千里堤一濠之隔。听说我家要打苇,大伯和娘舅家的大表哥都来帮忙。当我们一行四人划着船,带着喜悦心情来到苇地的时,眼前竟然是空旷一片,冗长的苇茬触目惊心。站在大伯和父亲身旁,两位老人痛心的`表情到现在我都忘不了。大伯断定是堤上人干的,因为水乡人打苇不留苇茬,而堤上人用小镰削苇。西北风铺天盖地的袭来,在苍茫的淀里,星罗密布的苇地里肆意吹打着。带着遗憾不甘我们空载而归。

母亲盘腿坐在火炕上做棉鞋,看到我和父亲进家门,关注的打问苇子的收成。当母亲听说承包的芦苇都全丢了,整个人都傻掉了,她一遍遍地诅咒着偷苇子的人。因为丢了苇,整个冬天母亲都闷闷不乐。

世间万物都会经历兴衰荣辱,近年,白洋淀苇席、苇箔的经济价值,如秋风扫落叶般每况愈下。白洋淀水乡人的生活开始转型,很多人摒弃编苇席、打苇箔,与时俱进的开创新的营生。

我参加工作那年,因为意外父亲腿部受伤。眼见,打苇的日子一天天挨近。父亲和母亲变得心事重重,怏怏不乐。我猜出他们的心事,主动请缨携大表哥的儿子,大表姐的儿子和妹夫去打苇。父亲有些担心自语道:“这事闹的,如果不是我腿摔伤,我谁也不用你们。”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完满完成任务。

划着冰床,登上苇地。侄子四周展望,大言不惭:“表叔,就这点活,我一个人能拿下。”我分配镰刀:“你小子别吹牛,别累的晚上尿炕。”我一番话逗笑大家。侄子举起镰刀起义:“表叔,你看不起人。”我们在苇地上一字排开,各负其责埋头忙碌起来。太阳一点点蹭到半空,打苇绝对是体力活,很耗费力气。苇子刚打到一半,我们已是满头大汗,筋疲力尽。先前激情澎湃的侄子,撅着嘴不再言语,寥寥草草地割着望不到边的苇子。

我招呼大家喘口气,吃东西。坐在苇把子上,寒风把我们脸上的汗风干,一道道黑色汗痕挂满脸。太阳是最准的时钟,我们开始向平地上最后一片芦苇合围,钢铁战士的苇子全都倒下了。当我准备收割濠沿上的苇子,老实忠厚的外甥绷不住了:“老舅,那点苇还要啊?”“要!”我回答。可以理解,侄子和外甥都没打过苇,他们无法理解寸苇归家,是白洋淀水乡人对这块土地最终的坚守。

时光荏苒,时光如水。我离家在外地工作已有十年,在城里安了家,步入中年行列。可在我心里对开镰打苇依然崇尚。当下,白洋淀芦苇已经失去了生产生活的地位,几乎没有了使用,很多很多的苇地都另作他用。现在,我的父亲、大伯和很多长辈已是满头华发,驼了脊梁。可是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活着,在每个打苇时节,他们的身影还会出现在苇地里,一个人把苇子收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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