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中班主任工作二三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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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正在开会,手机突然响了。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声音,告诉我他是我高中班主任。

高中班主任工作二三事

班主任很随意地和我聊了两句家常,然后很认真地询问我几句工作方面的情况,便说:“挂了吧,主要是想你了,我没有其他事。知道你很忙,你忙吧。”说完就放下了电话。整个通话时间不到5分钟,却使我一整天情绪激动,老师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呢,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找我么?我满脑子都萦绕着这个念头,挥之不去。

班主任姓方,是我读高二时调来的班主任,个子不高,方型脸,不苟言笑,语调温和,为人友善,是全校唯一的语文特级教师,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应该是他那满头的短发,与他性格完全不一致地倔强般直立着。

可我读高中时,和他的关系相处得很紧张,准确地说,有段时间我非常恨他。高中三年,我是全校有名的调皮生,也深受当时社会“读书无用论”的风气影响。我常旷课,尤其是语文,晚自习也经常溜号。他非常怕我影响班级的学风,也非常头疼我这样孺子不可教也的差生。而我讨厌他的理由非常简单,就是他在教训我时,总是那样经典的口吻:“你一个农村的孩子,即使再聪明,考不上大学会有什么出息?”回想起来,这当然是最朴实的道理,恨铁不成钢,但我觉得他过于生硬,而他没有意识到这点。

有一次我晚自习逃课,偷偷跑到电影院去看电影,回来都快11点了,而我发现他居然还在宿舍等我。见我回来,他满眼地温和慈祥,从我床边站起来,摸了摸我头后轻声说,以后别逃课了,早点睡吧。后来我要好的同学告诉我,他见了我留在桌上的纸条,以为我要自杀呢,叫了几个同学到处找我,甚至在学校后面的汉江河边找寻了很久。我忘了字条上留的什么内容,心想不过是编了个请假的理由吧,怎么会这么大惊小怪呢?心里虽然有些暖意,好象山中的薄雾,但不久就消散了。自此以后,他也不再约束和管教我,而我一如既如地仇视他,只至发展到无论在哪里见到他,我都不会主动打招呼,形同陌路。

大概是大一下学期吧,我收到了他一封信。信很短,内容主要是道歉,承认高中对我教育方法有问题,有惋惜,也有遗憾。大意说凭我的聪敏,本来可以考个重点大学什么的,但由于他的教学方法不对,耽搁了我,不过好在我毕竟考上了大学,脱离了农村生活,希望我好好地努力,争取把高中的损失补回来。但我还是不能释怀对他的怨恨,没来由地不肯原谅他,并没有给他回信。

随着自己工作的成熟,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少年,知道所谓的“聪明”,其实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奇迹,事业需要靠勤奋而非乖巧,智慧需要靠积累而非顿悟。所以也就偶尔会想起他,想班主任也许为了我前途,寝食不安,但我还是没有问过他对高中的我怎么个看法。就这样,和他的感情一直也只是淡淡的,虽然出于对高中生活的悔恨,要是我能记起教师节,我都会在这天给他发个贺卡什么的。

七、八年前他来过北京,为他女儿找工作,也是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,那是一个下午。告诉我他已经在北京呆了好几天,晚上总算约好了人,是托熟人找到的北京教委的一个人,答应帮点忙,把女儿分配到北京,但第二天自己必须回校了,学校里还有课呢。我看出了他的着急,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,他一定是碰到了难处。

当时他住在学院路大学生体育馆附近,我去找他,没想到他住在一个昏暗的招待所里。我把买的水果随手放在桌上时,瞥见抽屉里有两个硬硬的馒头。他立即显示出很窘迫的样子来(因为我们南方人是不吃馒头的),但也没有掩饰,告诉我说他担心钱不够花,所以吃了两天的馒头。我鼻子一酸,别过脸去,随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,就说孩子的事情有了着落后,回家等好消息吧,这比什么都重要。但当我回过头,我惊异地发现,他正象乡下人一样解开束在腰间的皮带,把钱从皮带中拿出来,两三层折叠着,也不显厚,边拿边说不知道钱够不够,明天该买点什么,要我出个主意。我赶紧制止了他数钱,就说明天的事情,您就不管了,我来安排,您就买好回去的车票吧。此时我才注意到,他满头的短发已经斑白。

他不通晓世故,于是我陪同他去找那个人。我在附近商店买了两瓶茅台,两条红塔山,又买了个红包,里面塞了1000元,说这就够了礼数。到了门口,我没有进去,在外面等他。他很紧张地进去了。大约半小时后,我看到他满面笑容地出来了,想必是女儿的事情有了好结果。一路上,他心情非常好,要我在他女儿来北京后多帮助帮助她,毕竟北京人才济济,想立足难埃快到招待所后,他大声对我说人家也没收礼,死活把红包硬给退回来了,非常感激和钦佩的眼神,让我觉得自己世俗得很。不过我也替他高兴,顺着他说教育战线上的人都是非常清廉的,教书育人嘛。他很是同意,然后非要把红包还给我,我没有要,就说也许明天还用得着,他想了想就收下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来北京,本来指望很大的两个学生,一个不在北京,一个却避而不见,由于联系不上他们,所以就给我打了电话。

以后他偶尔也来北京开会什么的',也不会主动和我联系,但我们每次的聚会,即使再忙,我都去参加,他还是话不多,对谁也没有老师的师道尊严,但也不会有过多的热情。而我向来觉得自己不是他引以为豪的得意门生,因此把许多话语都会淹在饭菜中。

现在他退了休,和女儿一起生活,来北京两三年了。头发仍旧很短,但已是满头的银发了。他在北京找了所私立贵族中学教书,由于普通话说得不太标准,有时会受到学生们的嘲笑。我们聚会时,他就会叹息这帮孩子不好教育,要求我们千万别把孩子送到贵族学校读书,从小养成不爱读书只爱金钱的坏毛病,长大后成为不了对社会有用的人才,常说的那句话就是“就算有钱,但有什么出息呢?”。我们都会笑着说,您老别担心,我们都成不了大款,是不会有机会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学校的。但他还是会马上叮嘱一声说,即使你们将来挣了大钱,也要听老师的,千万别送埃

我们常常会在不经意中给久没联系的朋友打电话,或者在不期然中收到记忆深处朋友的来电,这些遥远的祝福和默默的关怀,会让我们感受到这世界最深切的温暖,知道在这个世界上,我们并不孤单和孤独。而这次接到高中班主任的问候电话,却还是非常令我吃惊和感动。我依稀看到班主任站在窗前,透过清雅淡香的窗帘,望着远处朝阳映衬下的柔和彩霞,拿起手机,给他20年前最调皮的高中学生打电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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