尧山二题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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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温暖的尧山

尧山二题散文

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叫石人山,当地人叫石人垛,因一尊耸立的巨石酷似一个凝望的人而得名,景致动人,优美的画布贴满山涧,我也风华正茂,浑身上下绿意盎然,如山里细微的啮齿动物,睁着明亮的眼,采撷春花秋实,永远惊喜。众多的古朴村庄和树木端坐于小溪两边,耐心看着明晃晃的水从远处流落下来,喧闹上一阵,然后和其它细流纠结在一起,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,一窝蜂朝山下奔涌,成为沙河,一路走,漫过不同时代的容颜,带走不同的人和物。

当年的河沟南村还在,晾晒过我青春的磨盘依旧在村头,静待谷物和我的温情。它旁边的小溪依旧潺潺,栅栏里面种着蔬菜,鹅卵石垒就的墙上长着花草,藤蔓青青。老房子的檐下挂着谷笪或农具,架子车还在用,一年四季,鸡鸣狗叫,下地种豆,临溪捉鱼,云去风来,拉回来盈实的粮食和希望,而柴禾整齐地摆放在山墙下,这是一家人贮存下来的阳光,严冬里温暖停顿下来的身体。村子里的几个媳妇儿推着童车里的孩子,羞涩地打量我,她们想象不出二十年前我站在这里的模样。狗静默,没有城里小狗的警觉和焦躁,看见谁都摇着尾巴。整个村子与世无争,抖落风尘,在静谧里过了一年又一年,如同幅幅年画,讲述着平凡的传说。

从这个地方沿溪而上,清亮的流水声敲打耳鼓,仿佛是树叶上跌落下的光阴,随风飘远。那年我行至一个叫土地垭的地方时,左岸两间低矮的草房是范半仙的居所,这个传奇老人和两个猴子相依为伴,采药摘果,饮溪食菇,满面光彩,真是神仙的日子,山外来的人坐在他幽暗的小屋,凡尘皆忘,恍若前世光景。右岸是当时县里林业局的.一个护林站,用粗实的树桩和木板搭建成简易办公室和客房,夜间住进去,整个木屋陷落进混沌的迷雾里,远近的瀑布一波波隆隆传来,风声敲门,小松鼠活泼的蹄声簌簌落下,一切声响轮番逼问,我自然用木头堵住柴门,一豆烛光伴我到天亮。第二天站里来了位娇小好看的小姑娘交接班,林校刚毕业,和我差不多的年龄,像山涧一朵干净的花,一晚的惊恐瞬间游走,让我情窦初开。后来知道她是站里厨师的恋人,遗憾之后是祝福。这个做饭的师傅真是有福气,一花一木,在深山老林里快乐呈现,让我一直羡慕到现在。如今这里没有范半仙和那对情人,物是人非,我已不惑,留下的是对美好的追寻。

宋朝大诗人梅尧臣也来过这个地方,他在《鲁山山行》里写道:“适与野情惬,千山高复低。好峰随处改,幽径独行迷。霜落熊升树,林空鹿饮溪。人家在何许,云外一声鸡。”九百多年后我来,和诗里的意境一一对应,似曾相识,仿佛诗人刚刚迈脚离去。“王母轿”、“李白醉酒”、“凤凰台”、“一支蜡”、“白牛阵”本身就是传说,细致讲述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妙曼情思,给你带来心跳、惊险和意犹未尽的惊叹。六羊山、画眉谷、十八垛、龙潭峡、好运谷等清新俏丽,妖娆地站在现实和远古的岔口,玛瑙项链般呈现岁月之斑斓、山水之品行。茶壶嘴儿、卧羊坪、梅花沟、稻谷田、蚕坡、白草垛、骑马岭、辣菜尖山等是尧山的另一群孩子,或俏皮或稳重,或俊秀或拙朴,在山花烂漫里循回传承迤逦绚烂的风骨。

泡泡温泉吧,尧山大峡谷气势跌宕起伏,在一处开阔处停下来,泉水涌动,沸热如汤,成就上汤、中汤、下汤等温泉,自商代就有人来此沐浴,洁身自好,祛除病痛,把山的秉性和热烈传递给万物生灵,温暖血脉,思绪游走如丝,抖落凡尘,忘却诸多不如意。我之所以把身体交给这里的山水,因为它的无尘和通情达理,谦谦君子,平淡中坚守,淳朴中不凡,豁达始终是它的座右铭。面对空旷,我长吟,脱去蝉壳和虚假,咳出血泪,然后坚定意念,不卑不亢地走好余下的每段路途。

回来的路上,猛然想起,我匍匐在尧山中原大佛脚下三日,竟未曾去看它。透过车窗远远看去,佛在人间的烟火里深思,金光闪闪,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给我。我双手合十,心中默念:尧山,我会成为你的一滴水、一朵花、一棵树,简朴且珍重,最终消融在你浓重的温暖里。

(二)尧山看雾

坐在通往尧山玉皇极顶的缆车上,像一只鹰隼在飞,原来我的恐高症并不存在,我是自己的敌人。

脚下是满目的绿,深秋的手随意涂上几抹金黄,漫延出油画般流动的质感。雾一阵阵簇拥过来,扑向我,蒙住一双惊喜的眼,似乎让我猜猜山中那个虔诚、卓越的石人此刻在何方。风声致意,它们的语言来自这山水、这浓重的思潮,沾满清新的气息,柔情蜜意,云雾是姐妹。你尽可放松紧张的心,身外的流岚是画眉,我是一撇后留下的飞白,在山涧寻找最美的画布,急于落地,表达我对尧山的亲近。我起伏不定,如山涧一只跳跃的松鼠。

尧山在河南鲁山县,也叫石人山,因一柱巨石痴迷人间,天长日久,风霜血雨,修炼为顶天立地的石人而得名。北宋诗人梅尧臣也曾来到此地,如醉如痴,深深陷落进山的伟岸里,写下脍炙人口的《鲁山山行》留给我们。他在另一首诗《依韵和守贤上人晚秋书事》里写到:“秋雾郁不开,曚曨夹溪树。”写他在路途中迷雾间的感触,而我在高高的云雾间穿梭,俯视看到的是脚下虚幻的蔓雾,如此近又如此远,一如我和他相隔千年的距离。如果他再来,一定会为当初轻易写下这首诗而歉意连连,原来,更好的景致在此时此地,依他细腻、新巧的诗歌风格,他定会把尧山再次写进我们厚重的文学史。

我来之前先去山脚下一个叫沟河南的小村子,碰见了老实巴交的王永志,刚好是玉皇极顶上的清洁工,今天歇班。我给他拍照的时候,村民都笑话他,似乎对他视而不见。我应邀去他家,一个人平静地生活,他把大部分时间给了尧山。在玉皇顶扫垃圾的时候,用他的话说,啥烦心事一扫就扫没了。没事的时候看石人,对着他喊:“啊啊啊……”——“我才不怕人说我神经头呢!”问起尧山啥时最美,老王开口说雾,理由很简单,下雪路滑,刺眼;下雨淋的人没劲儿,雾里虽说啥也看不见,但走近了猛然看清楚一个人,那真叫高兴。仔细想想,老王的话极具哲理,村里人只看见了他实诚的一面,却未曾发现他原来是个多情人。

下了缆车,到玉皇极顶还有崎岖山路要走,悬崖低栏,石拦树挡,一路上心悸胆寒。攀岩前行的狭长过道光洁悦目,充满慈爱,携我跨过裂谷,穿过巨石的空隙,抵达一个精巧悬空的亭台,四野翘望,不禁心旷神怡。两旁的树木探头探脑地靠拢过来,或俊秀或拙朴,从不修饰自己,从不刻意去吸引谁的目光,天然美好,得体而自由。越向上走,雾越来越大,世界里只剩下自己,无尘无欲,此处即是天庭,我是唯一的祖。雾是尧山的轻纱薄衫,无数精灵隐遁其间,在另一个隐秘的世界细致入微地生活,年年岁岁,贴近本真,进行各自的命运长征。

“石人你在哪儿?”我在玉皇极顶长长地喊,远处隐隐约约许多声音在回应——“我在这儿——”万马奔腾,一波挨着一波,回荡在天际,绵绵不绝。他已等我千载万年。

云雾里,尧山石人朝我走来,我已感触到他胸怀里蓄存久远的炽热,汹涌澎湃,颠覆丑恶和荒凉,化作吟哦。他已势不可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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